极目新闻记者 赵德龙
大火过去两天，浙江嘉善惠民街道的双杰海绵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双杰海绵）门口，两头道路已经封闭。人们路过，依旧会驻足侧目。
9月3日下午的那场大火中，6人不幸被夺去生命。当地人介绍，6名遇难者中，有5人是本地人，其中包括老板娘及多名亲属。
极目新闻记者注意到，2019年10月，同样位于嘉善县惠民街道的一家皮毛公司发生大火，该公司距本次火灾事故点不足300米远。
据嘉善消防官方发布的《关于2020年嘉善县火灾隐患举报投诉评估分析情况的报告》显示，2020年全县火灾隐患举报投诉中心受理火灾隐患举报230件，其中惠民街道41件，按行政区域划分排名第二。
9月5日上午，嘉兴市委书记张兵赴嘉善督导火灾事故调查和处置工作，他强调，要痛定思痛、举一反三、标本兼治，全面开展安全生产隐患大排查大整治，彻底打赢“低散乱污”园区企业整治攻坚战。
老板娘逃生后返回火场遇难
周全福是嘉善本地人。9月3日下午4时许，他正在院子里坐着，听到街上喧闹声渐起，似乎有小孩在叫喊：“起火了，起火了……”
周全福站起身，看到北面浓烟滚滚，拿出手机记录下了当时的场景。之后，顺着惠民路，朝烟雾的方向走去。
“滚滚浓烟冲上天，浓烟底部红色火焰直向上窜。”周全福说，他一边走一边拍照，听到街上消防车、警车鸣警报声此起彼伏。沿街不少人停下脚步，对眼前的火灾议论纷纷，车辆只能在街上缓慢行驶。
走到双杰海绵公司门口附近，周全福看到火势越来越大，附近的群众也越来越多。
站在不远处，不时听到噼啪噼啪的响声，有人猜测是水泥墙被炙烤后发出的声音，有人猜测是大火烧到了路旁的树叶。周全福心里有不祥的预感：如果有人被困在厂房中，恐怕凶多吉少……
陈定忠在附近上班，下班后他赶到事故现场，一直到傍晚6时许才离开。
据陈定忠回忆，他曾亲眼看到从火灾现场抬出4人，都用裹尸袋装着。当时很多当地人议论，老板娘在火灾中遇难，她曾有机会逃出安全区域，但为了救人，她又重新进入现场，但最终没能出来。
发生火灾的厂房门口
陈定忠说，老板娘救人的事迹传开后，引来不少人扼腕：“既然逃出来了，又何必再进去？”但话说回来，面对亲情，很多时候无法做到那么理智。
事后，周全福听遇难老板娘生前的一名同事说，老板娘曾在当地一家服装厂上班，后来自家厂里会计辞职了，她就回自己厂里做会计工作，谁承想竟在这次火灾中遇难。
火场救援的不眠之夜
秦丹是嘉善本地人，她家离火灾现场较远。9月3日白天，她一直在家画画。但从下午开始直到凌晨，一阵又一阵的消防车警笛声，让她心中烦乱。她朝窗外看，发现天上有浓烟，起初以为是乌云，后来才得知发生了火灾。
9月3日7时6分，嘉善官方发布消息称，当天16时06分，开发区（惠民街道）嘉善双杰海绵有限公司车间起火，6名员工失联。
周全福回忆，惠民路道路很窄，消防车无法及时开进，警车一直停在旁边。没有水源，火势很大，难以展开救援。
当晚11时许，极目新闻记者在事发地约500米远的地方看到，有消防水车正用水管抽水进事发企业，多辆警车、消防车停在道路两旁。
失火公司附近路段已经封闭，只见事故现场内，有工作人员向厂房内抽水，有人操作机器吊臂挖掘施救。
陈定忠介绍，事发企业是一泡沫海绵厂，约有20多人，厂房共3层，火势蔓延到两旁的油漆厂和一个纸箱厂。据陈定忠了解，火灾发生后，厂房内一层人员顺利逃生。
当晚11时40分，极目新闻记者看到有救护车从厂内开出。9月4日0时20分许，现场消防车辆陆续撤离。
在救援人员逐渐撤离过程中，一名当地饭店老板过来收拾剩下的盒饭，当他打开箱子，发现很多盒饭还是热的，并未打开，他叹了口气：“今晚好多人是不眠之夜。”
9月4日零时56分，嘉善官方再次发布消息称，火灾发生后，嘉善县委、县政府第一时间成立处置工作专班，全力开展火灾扑救和现场搜救。目前现场搜救结束，6名失联人员确认已死亡，涉事企业负责人已被警方控制，善后工作已同步开展。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。
事发企业非传统意义上的“小作坊”
9月4日上午，极目新闻记者再次来到事发路段，双杰海绵公司门口道路两边都已封闭。
据多位当地人向极目新闻记者透露，此次遇难6人中，其中5人是本地人，除了老板娘，还有多人是老板娘的亲戚。
周全福曾见过从双杰海绵公司逃生的人。据他了解，另外一名遇难的外地人大约50岁，蓄着长须，他记忆中应该曾见过，但并不熟识。
另一知情人士告诉极目新闻记者，她和其中一名遇难者的妻子是同事。这名遇难者60多岁，出事后他妻子就请假了。她也是后来才得知，现在身边人都不愿再提此事。
该知情人士还透露，太小的作坊当地都淘汰得差不多了，双杰海绵公司虽然人数不多，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“小作坊”，设备也是机械化的。
天眼查显示，双杰海绵公司是一家专业的再生绵生产和加工企业。再生海绵是一种新型产品，由海绵下脚料经粉碎、搅拌胶水蒸汽高温消毒压缩成型，它的使用价值不亚于海绵，产品的弹性好，耐型好，无异味，并且生产成本比普通海绵低。再生海绵广泛用于制做沙发、床垫、老板椅、体育器材，如海绵体操垫、海绵健身垫、海绵摔跤垫、海绵汽车座垫等。
秦丹介绍，早在2019年，也是在惠民街道，就有一皮毛公司失火。因为自家有厂房出租，自2019年火灾事故发生后，她坚决不将厂房出租给木业和沙发等易燃企业，即使对方给出更高的价格。
存在隐患的“低散乱污”园区
极目新闻记者注意到，嘉善消防部门曾通报过秦丹所说的那场火灾。
2019年10月25日早上7时，嘉善县惠民街道诚一人造毛皮有限公司厂房起火。嘉善消防出动16车75人处置，9时45分火灾被扑灭，现场过火面约300平方米，无人员伤亡。
嘉善县政府官网显示，当时，嘉善县开发区（惠民街道）组织辖区内100余家消防重点单位召开“10。25诚一毛皮公司”火灾事故现场会。会上组织企业负责人赴“10。25诚一毛皮公司”火灾事故现场开展警示教育，并进一步分析事故原因，与会企业深刻吸取此次火灾事故的惨痛教训，以“别人的事故就是我们的教材”的理念，举一反三，进一步落实企业消防隐患排查治理闭环的主体责任。
而居住在附近居民周全福也记得2019年的那场大火，当时他也拍摄了一些照片。事发地点距9月3日的发生火灾的公司不远。据百度地图显示，诚一人造毛皮有限公司办公楼距嘉善双杰海绵有限公司不足300米远。
据嘉善消防官方发布的《关于2020年嘉善县火灾隐患举报投诉评估分析情况的报告》显示，2020年全县火灾隐患举报投诉中心受理火灾隐患举报230件，其中惠民街道41件，按行政区域划分排名第二，仅次于第一名的罗星街道93件。
极目新闻记者在嘉善消防官方微信上看到，今年2月初，嘉善县主要领导曾带领县应急管理局等多个相关部门，赴惠民街道开展督导巡查消防安全生产工作，实地督查重点行业领域安全防范责任措施落实情况。
9月5日上午，嘉兴市市委书记张兵赴嘉善督导火灾事故调查和处置工作，他强调，要痛定思痛、举一反三、标本兼治，全面开展安全生产隐患大排查大整治，彻底打赢“低散乱污”园区企业整治攻坚战。
张兵强调，“低散乱污”园区、企业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，其产业形态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、与嘉兴红船起航地的形象、与能源“双控”的形势格格不入。嘉善要进一步提高认识，统一思想，下铁的决心，全面彻底排查各类安全隐患，在全市率先开展“低散乱污”园区、企业整治，牢牢守住安全底线，力争在安全上作示范。
（文中人物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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