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水流年,带走的是时光匆匆,岁月不再。带不走的是那尘封已久的往事,那青葱的记忆,几多的纯真、温馨,伴着丝丝的无奈、伤感,剪不断,理还乱……

读高二那年,我们分科了,我选读文科班,与宋钰书、苏芸同班。班主任是个做事认真,但有些古板、思想比较守旧的中年人,教语文课,我们叫他苗老师。

也只有苗老师能想得出,全班50余人,男同学有30多,排座位的时候,苗老师将几位个头比较矮一点的男生安排坐在前两排,然后将剩下的同学两两1桌,以男、女生搭配同桌的形式做了他认为最合理、精明的安排。也许,他的出发点是对的。他认为,男、女生坐一桌能互相制约,以免男生与男生、女生与女生同桌,上课(尤其自习课)时,说话、嘻闹,私下小动作多,从而影响教学。

因为是班主任的安排,作为学生,我们只能服从分配。

这样,宋钰书、苏芸刚好分在同桌。我与另一个叫婧的女孩同桌,与宋钰书、苏芸是临桌。

倒不是我与婧有啥故事,而是宋钰书与苏芸才是这个故事的男、女主角。

一切的一切,都是苗老师万万没有料到的。

那时的我们,因为家离学校较远,交通也非常不便。大多都住校,只在每个周末回家一趟,带些生活必需品。

教室、操场、食堂、宿舍四点一线,日子就这样流水线似的循环着……

高二的下半学期,清楚地记得,是个礼拜三的下午,最后一节自习课,大家都在各自忙着温习功课或做当天的作业。

快到下课放学的时间了。突然苗老师习惯的推门而入,手里还拿着几本作文本,同学们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,却意外发现,今天的苗老师神色有些不大对劲,一脸的严肃写在脸上。大家正寻思着……苗老师发声了——

“同学们先暂停一下,我说点事。”

苗老师从手中的一作文本中拿出一纸条,轻声念道:“明晚晚自习后,我在操场的东南角的小树下等你。我有好多的心里话,想对你说……”

“这是啥意思?同学们,听出来了吗?”苗老师的古板、较真劲上来了,嘿嘿一笑:“这是我在一个学生的作文本中看到的,也是我非常不愿看到的。父母大老远让你来到这里读书,你不认真学习,净搞这些歪门邪道。我希望同学们以此为戒!也希望相关的同学写好检讨书,主动到我这说明情况。下课!”

言毕,苗老师的脸绷得更紧了。匆匆拿起讲台上的作文本,迅即走出了教室。

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。

大家一边忙着收拾课桌,一边议论纷纷——

“谁呢?这能是谁呢?!”

“分明是暗示对方!情窦初开了!”

“是发出怀春的信号啊!”

………

在一片嘈杂的议论、猜测声中,大家各自散去。

这是一个有点沉闷的秋日夜晚,天耷拉着个脸,灰蒙蒙的,看不见一颗星星,远处有青蛙的鼓噪声次第传来。

七点钟一到,学校清脆的铃声准时响起。

又到了晚自习的时间。

教室里灯火通明。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,唯独苏芸不见了。

教室里又不可避免地响起了议论声。

大家的眼光都瞥向了宋钰书。

见状,宋钰书的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,好像小偷一样被抓了一个现行。只见他有些局促、习惯地从桌洞里拿出一个书夹,打开,愣看了一会儿,忙急匆匆拿出一页作文纸,慌张张地走出了教室……

议论声又高出了好几个分贝。尽管班长反复要大家安静,但议论就是停顿不下来。

大家再也无心自习了!

突然,教室门开了,苗老师匆匆推门而进:“同学们都好好在教室呆着,不要乱动!”

接着,苗老师向我招招手,示意我跟他走。

这个节骨眼上,苗老师叫我这个寝室长干啥呢?

在苗老师的办公室,我见到了宋钰书,正紧张地在那来回踱着步,办公桌上正放着那页作文纸,苗老师往我眼前一推,示意我看:

“书,你太让我失望了!这事你也能做得出,心里话都掏给你了,你却把它交给了老师。尽出我丑,让我无脸面对大家。”

“书,让我再对你表白一声,不知从何时起,我喜欢上了你,真的好喜欢!现在,覆水难收!我只能对你说一声,再见了,亲爱的,再见了,亲爱的同学们!你们也许永远见不到我了!”

“喜欢你的芸。即日六点一刻匆匆!”

刚看完,还没缓过神,苗老师就单刀直入对我说:“男生宿舍现在有人吗?”

我回答:“没有,都在教室。”

“包括宋钰书在内,你马上集合所有男生,有手电筒的全部拿上。分成四个小组,在学校周边的河岸、池塘边找人,以防万一。看来这事,是老师我处理的有点唐突、草率了。你现在就去告诉班长,带所有女同学回女生宿舍,不要乱走。招呼所有男生分组立马出发。我去找校长汇报,派人去苏芸的家里……”

那时候,通讯还不发达,学校也没有电话。

因为班长是个女生。没想到,我这个小小寝室长竟挑起了大梁。

四个小组旋即分头行动,去执行苗老师的“找人”命令。

后来,从与我分在一组的宋钰书那儿,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苗老师在教室公开念的那纸条,是苏芸偷偷放在宋钰书作文本中的,本以为宋能看得见,可是巧了,已完成了作文作业,压根不知情的宋钰书,仍像往常一样按时把作文本交给了语文课代表……

秘密就这样被泄露了。

折腾了大半夜,我们毫无收获,只好无功折返。

后来,才得知,苗老师与校长碰头后,校长迅速让副校长、教导主任与苗老师一起骑上自行车,连夜赶往十多里外的苏芸家,不想苏芸并没回家,而是当晚在教室给宋钰书写好诀别信后,悄悄负气离校,连夜步行去城郊的姑姑家里了。搞得家人、学校领导、尤其是苗老师本人,惶惶不安,整夜未眠。

后来,要强的苏芸休学了,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校园。几乎与大家断了音讯;蒙受“不白之冤”的宋钰书,好长时间才调整过来,恢复正常状态;应苗老师的要求,学校将他的班主任一职也做了调整。

再后来,高中毕业后,我应征入伍,提前走进了军营。听说宋钰书没参加高考,就回老家务农了。

就在前不久,我从一老同学那儿获得了这个意外的消息,这些年来一直在老家跑短、长途运输的宋钰书,半个月前因为车祸重伤不治,走了!我的内心不禁阵阵唏嘘:中年早逝,抛妻舍子,生命为何竟如此的脆弱?!

苏芸的情况我也顺带探听到一些,但令我慨叹和不解的是,奔50的人了,她仍未婚,还单着呢!究其原因,而知。也许,高二那年的风波,真的让她“看破红尘,怀疑人生”了?!

倒是苗老师,四平八稳,落得个正常退休,颐养天年了。也不知,身为一个师范进修学校出来的老教员,当年,咋就能做出那样的不明智之举,将学生的“情书”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呢?!

苗老师啊!苗老师!!

(山之鹄:感谢您的阅读、关注与评论!)